“油痛”

編者按：鳳凰WEEKLY財經（ID：fhzkzk），作者：龔宸芫，創業邦經授權發布，頭圖來源攝圖網

時針剛指向17點半，汪晴就沖下樓。25分鐘后，騎共享單車回家的她直奔小區車庫。這一刻，她無比慶幸自己有隨身攜帶車鑰匙的習慣。

還是晚了一步，等汪晴以最快速度將自己的車開到離家最近的加油站時，門口已排成長龍。

3月17日24時，國內成品油零售價調整再次開啟。

根據國家發改委消息，國內汽、柴油價格每噸分別上調750元、720元。折合升價，92號汽油、95號汽油、0號柴油每升分別上調0.59、0.62、0.61元。這意味著，95號汽油正式突破9元大關。

以北京為例，中石化（北京）最新油價顯示，92號汽油調整后價格為8.65元/L，95號汽油則升至9.21元/L。

此前，3月3日的調價讓92、95號汽油全面進入8元時代。

全國各地的加油站從調價前一天凌晨就開始忙碌起來。“節假日都沒遇到過這么多人。”3月16日24點，加油站上夜班的工作人員一邊取下加滿92號汽油車輛的油槍，一邊埋怨自己的“苦命”夜班。

輪值白班（17點下班）的工作人員則認為自己無比幸運，“這幾天白班都沒啥人，他們（夜班同事）說的畫面我沒遇到過。”

加油站忙碌背后，是成群結隊的燃油汽車車主對于漲價前加滿油箱的需求；他們覺得，加滿一箱油，就是在9元油價來臨前省下的最后一筆硬性成本。

為此，有的車主不惜排隊等待2小時。

也有不少車主宣布，油價上調后，自己的主要出行方式將改為公交/地鐵或小電驢，“就當是為碳中和做貢獻了”。

對部分燃油網約車司機、貨運司機來說，油價上漲意味著日子更難過。

“今天就接到6單，（收入）300塊錢，日子越來越難過了。”即便加油只需要幾分鐘，同城貨運司機老馬也要下車和前來加油的同行抱怨，“單子越來越少，油價又一直漲，真跑不下去了。”

每次油價上漲，都令燃油車車主們肉疼，有人改公共交通出行，有人更換新能源車，還有人直接跨上了自行車。

但在這個已經離不開車輪的時代，“油痛”，很長一段時間內是一種避無可避的痛。

排隊2小時，搶最后的8元油

“晚一個小時再約飯，你改改預約，下班我先沖加油站，再不加油就9塊了。”為了加油，汪晴決定下班推遲和閨蜜的約會。

汪晴的車是一輛粵牌照的JEEP大指揮官，油箱容量為70L，按照最新調價后，廣東95號汽油9.39元/升的價格計算，相比2022年第一次（1月17日）調整后的油價，加滿一箱油，需要多花大約93元。

“曾經600元開2個月，這次爭取開4個月，只在下雨天開。”汪晴調侃道。

調價前一天傍晚，不少地區的加油站都“復刻”了2021年國慶高速服務區充電排隊的一幕。

不少地區排成長龍，圖源微博平臺

“上班6年，我都沒見到過像現在客流量這么多的時候。”一中石化加油站工作人員發出感嘆。

這一行為也影響了加油站附近的交通，造成長時間交通擁堵。其中，寧波交警在16日下午18點發出預警：“受到油價調整的影響，目前加油站周邊通行繁忙，甬臨線鄞州石化加油站車輛排長隊。”

寧波交警官方截圖

微博上，有車主發視頻吐槽自己排隊排了3個路口。2個小時后，成功加滿95號汽油。

一些加油站的存貨甚至已經被搶空，有車主表示，自己連跑2個加油站都被通知92號、95號汽油售完。

有意思的是，相比3月17日24時調價的時間節點，多數車主選擇了在16日晚間開始就排隊加油。

16日晚間，《鳳凰WEEKLY財經》記者走訪北京多家中石油、中石化加油站，發現不少站點均出現排隊情況，車主們的一致訴求是：加滿油箱。

“來都來了，熬夜排隊也要加滿再走。”晚上10點，排在末尾的車主咬牙表示。

16日晚間，加油站排隊明顯

也有車主表示，16日就來加油就是為避免遇到17日更加擁堵的局面。

不過到了17日，記者通過全天的觀察，發現前一日擁堵的加油站，此刻只有少量的車主，與前一日形成鮮明對比。

17日，不少加油站空空蕩蕩

“16日前來加油的很多車主誤以為是晚上24點漲價，所以第二天反而沒什么人來加油了。”加油站一工作人員說。

在網上也能發現上述跡象。各大社交平臺上，對比16日，網友們次日對于加油一事的分享大大減少。

或許是汪晴的行動速度夠快，她排隊1小時就加滿了95汽油，而換來的代價是“鴿”了閨蜜。

“下次油價就算漲2塊也不想去搶了，排隊太累了。”被閨蜜狠批一頓的汪晴，決定改掉跟風行為。

這樣的搶加油行為，在很多人看來并不理解。“排隊一兩小時耗費的時間、精力和燒的油，都已經抵得上油價上漲的錢了。加油的意義何在？”

在排隊的車主們看來，成本是一回事，從眾心理又是另外一個原因。

“也不是非要節省這幾十塊錢，大家都去搶了，我也就跟著去了。”有車主如此反駁。

新能源真香，公交最便利

雖然提前把愛車的油箱加滿，但平時上下班通勤，汪晴早已選擇騎自行車。

“20分鐘就能到公司，路上不擔心堵車，騎車能減肥。”將這些話反復默念100遍后，汪晴將自己的JEEP大指揮官停在家里，只作為節假日長途出行或遇到惡劣天氣時使用。

在沒有父母補貼后，汪晴的工資堪堪撐起日常開銷。近期油價持續上漲，讓她應付油費有些吃力。

住處離單位只有5公里，所以她認為騎車上下班代替開車是最合適的選擇。

遭冷落的不只是汪晴的車，還有不少人表示從18日開始，要做好汽車長期吃灰的打算。

有車主在網上表示，自己已經將車停在地庫，蓋上了遮陽網，“送小孩上學用小電驢就夠了。”

還有車主18日凌晨曬出買五菱宏光MINI EV的單據，并配文：“95號油價已經不允許開油車了，即將成為尊貴的新能源車主，老頭樂真香。”

與油價上漲相對應的，是新能源汽車又來蹭熱點了。

油價影響下，各家新能源汽車銷售借勢在朋友圈宣傳純電汽車，有銷售稱，“相比高漲的油價，買電車是最合適的選擇。”

3月18日上午，《鳳凰WEEKLY財經》記者致電咨詢五菱宏光4S店，銷售稱MINI EV長續航版本需要等車1個月，主要原因是供應緊張。

不過，有分析指出，在當下背景下，純電汽車未必是最好的選擇。

因持續受原材料漲價影響，近期，20余家新能源車企宣布旗下車型漲價，涵蓋車型從幾萬元的低端車到幾十萬元的高端車。還有媒體稱，未來一段時間內還有大批新能源汽車將會（再次）漲價。

除了漲價風波，不少新能源汽車還面臨長達數月的交付等待期。在供應鏈短缺、需求上漲的雙重影響下，不少車企并未能及時釋放2021年積壓已久的訂單量。

其中，部分熱門車型的等待周期甚至超過了半年。

“要說還是公共交通最便利。”在這條評論下，有超過500人表示贊同。

“油價調整，或許可以嘗試一下公交車出行？”3月17日一早，四川西昌月城公交官方微博便開始借勢宣傳。

天津地鐵同日也在官方微博借勢：“還是乘坐低碳快捷的地鐵最靠譜。”

當司機月入2萬，卻不如當保安

張家口的老馬在北京跑貨運有7年了。他在最輝煌的時候，將陪伴其5年的老菱智（7座MPV）換成了頂配汽油版福田G5（中面），后者價格是前者的兩倍。

2020年下半年，是屬于老馬的“黃金”時代。在他早6晚10的努力下，月入3萬并不是很難完成的目標。

在疫情影響下，同城貨運迎來新一輪高峰。數據顯示，2020年，貨拉拉業務量較前一年同比增長50%。滴滴也“嗅”到了新商機，同年4月，滴滴貨運正式成立；其上線僅3個月便實現日訂單持續突破10萬。

不過好景不長，同城貨運的吃香，讓一大批人涌入該市場，一度造成勞動力過剩局面。

從2021年下半年開始，盡管每天跑到后半夜才收車休息，老馬感覺到手的單量還是一天比一天少，到手的錢也隨之減少。相比一年前，他已經從房租2000元的天通苑向北搬到了昌平區一位村民的自建房，每月房租可以省下約1000元。

“（相比2020下半年）每箱油成本都要高出200多元，我拿什么養孩子？”老馬越想越難過，話語中已有些哽咽。

如今，油價的上漲，已經讓老馬想過改行。“送外賣也行，我老鄉也在北京，現在他收入比我高。”

從《鳳凰WEEKLY財經》隨機采訪的五六位同城貨運司機來看，他們都肩負重任，但越來越少的任務單、上漲的物價、油價和他們的收入所形成的矛盾越來越大。

有好幾位司機表示，如果接下來幾個月還是此等窘況，他們會選擇回老家或南下再找新工作，“實在耗不起。”

老家河北邢臺的李東是一名“老”網約車司機了。

他的朋友在北京當保安，一個月8000元還包吃住。他的收入雖然比朋友高出一倍有余，但平臺會抽他30%的費用，每個月租車費用也有小5000元，再加上高昂的油價成本、租房成本……李東決定下半年改行，去當一名保安。

“我一個月雖然能跑2萬元，但成本太高了，每個月能寄回家的錢要打3折。”李東認為，高漲的油價又新增一兩千成本。“當保安雖然上下班時間固定，但工資是純利潤。我跑車每個月又累又苦還要承擔各種成本，越想越不值得。”

當記者問及其是否有意愿用電車跑網約車以節省跑車成本時，李東直搖頭。“電車續航對我們來講特別不友好，再加上我們很容易跑過廠家承諾的質保里程，超過質保，修車又是大難題，省下的油錢還不夠修車錢，所以能不碰就不碰。”

雖然高昂的油價“嚇退”了不少人，但有關部門表示，這并不是常態。

3月17日，國家發改委有關負責人表示，如果國際油價繼續上漲，但不超過每桶130美元時，國內成品油價格按機制正常調整；如高于每桶130美元，根據《石油價格管理辦法》規定，按照兼顧生產者、消費者利益，保持國民經濟平穩運行的原則，采取適當財稅政策保證成品油生產和供應，汽、柴油價格原則上不提或少提。

展望后市，國家發改委價格監測中心預計，短期內供需兩方面因素都將對油價產生影響，而俄烏局勢仍是影響油價的最大不確定因素。

綜合來看，后期油價將以震蕩運行為主，如果俄烏達成停戰協議，油價仍有較大幅度的下跌空間。